王翼

　　2015年7月16日23時許，我的父親在與病魔斗爭45年后，閉上了雙眼，與我們陰陽兩隔了！接到弟弟的電話，我的淚水奪眶而出，象洶涌的波濤，一次次猛烈地沖擊著記憶的大門......

　　父親出生于古歷1943年9月29日，在姊妹四個中，他是老大。農村當時嚴酷的生活環境，和爺爺奶奶的言傳身教，鑄就了父親好學上進、勇于擔當的性格。他天資聰穎，多才多藝，不光學業成績一路領先，而且能書善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農活、木工活更不在話下。由于他品學兼優，初中畢業后便被推薦到丹鳳衛校學習。中途衛校停辦，他又響應祖國召喚，投筆從戎，在青海戍邊六年，歷任士兵、班長，并光榮入黨。退伍后，他在原商縣革委會政工組工作期間，文筆過人，愛崗敬業，敢說真話，樂于助人，經常為同志們義務針灸治病，很快就被領導列為提拔重用對象。后來，酒泉鋼鐵公司建設項目再次上馬，他為了多掙工資，盡力減輕家庭負擔，再次響應組織號召，和很多同鄉戰友離別故土，前往甘肅省嘉峪關市，在那里工作、生活了一生，最終血灑戈壁灘，并奉獻青春獻子孫，將弟弟一家人永遠留在了他為之奮斗的第二故鄉---酒鋼！

　　父親是一個樂觀豁達的人。他們初到嘉峪關時，百廢待興，百貨公司、工人俱樂部和14棟工人宿舍樓幾乎就是城市的全部。面對無盡的戈壁大漠和茫茫的祁連山雪，以及惡劣的生存環境，很多人心生悔意。在這的關鍵時刻，父親胸懷全局，吃苦耐勞，除了每天戴著口罩，騎著自行車，頂著飛沙走石上班外，他還發揮所長，在空余時間組織鄉黨、戰友自娛自樂，暢談人生和理想，既逐漸穩定了人心，激發了大家建設酒鋼的積極性，又聯絡了感情，度過了那段最艱苦和寂寞的歲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一代又一代酒鋼人的辛勤努力下，如今的嘉峪關已經成為西部明珠、甘肅省第二大城市。

　　父親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父親根在農村，還是“一頭沉”，本來家庭負擔就重，可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先是姑姑退婚，父親負責加倍退賠彩禮；后來姑姑遠嫁關中，不幸因病早逝，留下年幼體弱的表妹給爺爺、奶奶撫養，再次加重了父親的負擔；再后來咬著牙在村里買了一處院落，叔叔、兩個舅舅結婚，我和妹妹分別到高校學習，期間我們都曾經大病一場......以至于姨夫建房，爺爺的干親生活有困難等等，都無一例外的會想到父親。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就是一頭不知負重多少、只知拼命前行的老黃牛，他日夜操勞，省吃儉用，挖東墻，補西墻，經濟壓力幾乎一生都沒有緩解。我們兄妹三人參加工作后，曾經天真的以為回報父母的時機已經到來，最起碼不會再增加他們的經濟負擔了吧？！可現實情況是，我們都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特別是要在城市買房，父親幾乎沒有歇氣的機會，他不想讓他的子孫居無定所，總是想盡辦法接濟我和弟弟，直到2012年才停止。

　　1997年以來，父親經受了胃出血、肝腹水、心腦血管等疾病的輪番轟炸，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但我從來沒見過他叫苦喊疼。近年來，父親經受了幾次嚴重的精神打擊：2003年，我在執行公務期間發生車禍，所幸人車受損都不嚴重，可是膽小的母親卻受到驚嚇，半夜從我家四樓陽臺跳下，導致大腿骨折，至今鋼管還留在體內；2008年，我在工作中出現重大失誤，弟弟又暫時失業，母親又氣又急，上吊自殺，幸虧父親發現及時，才將母親從死神身邊拉了回來。父親盡管內心也非常痛苦，但他是一個久經風雨考驗的老人，在母親基本痊愈后，他仍然散步下棋，吟詩作畫，甚至一度與母親去公園打掃衛生，既分散精神壓力，又增加經濟收入。直至生命的最后時刻，他都堅持跪在地上，或者半立在輪椅上大小便，盡量不打擾家人和親友，同鄉們無不感慨萬千。

　　父親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他從小就受到傳統教育，后來又在軍隊的大熔爐鍛煉，始終保持了正派、善良、耿直的性格特點，與他交往的戰友、鄉黨、同事，都是些實在本分的人。在原商縣革委會工作期間，極少數農村干部公報私仇，想給他人扣上“漏劃地主”的帽子，父親主持公理和正義，使一大批群眾免受政治迫害。小時候，他就經常給我們講述“孟母擇鄰”、“孔融讓梨”、“鑿壁借光”等故事，讓我們早早明白為人處事的道理。有一年夏季，父親帶我行人情返回家中，途經紫峪橋頭時，發現一個外地人蜷縮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父親趕緊將其轉移到路邊安全地帶，并掏出吃的東西給他吃，從附近要來水給他喝。那個人盡管虛弱得說不出話來，但仍一個勁的點頭致謝。之后，父親將我送回家后，還連夜到公社報告了這一情況，晚上還遲遲不能入眠，念叨那個人的生死安危。改革開放初期，父親的一位老戰友下海經商，多次將礦砂拌入中藥材中以增加重量，父親勸阻無效，為此兩人一度關系僵化，見面竟如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