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我還是老樣子 是觀眾變了

　　賈樟柯執導的《江湖兒女》即將上映，與賈導以往默默拍片的風格不同，這次《江湖兒女》動靜頗大，影片的故事時間拉長到20多年，情節好像也更商業。于是很多人說賈樟柯變了。在他看來，只是忠于每個時間段不同的自己。

　　我寫劇本接受不了用普通話寫

　　華商報：從《小武》到《任逍遙》《山河故人》再到這次的《江湖兒女》，都是對于家鄉情感寶藏的挖掘，這種對于家鄉情感的挖掘還會持續多久？

　　賈樟柯：我覺得會占據我大部分的創作吧。這是一個綜合的原因，我在寫劇本、處理人物的時候，就接受不了用普通話寫。我覺得普通話沒有辦法來表達那么豐富的情感，更主要是每個區域都有自己處理人情世故的方法。我在寫《江湖兒女》，我覺得必須用山西話來寫，因為他們遇到了一些事兒，怎么去處理這些事兒，都是山西人的方法。但它不是說只有山西人才能看懂，最后呈現到銀幕上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是什么樣。

　　華商報：在你的很多影片中有很多相似的情節和標簽，比如家鄉情懷、趙濤、斌哥，這是刻意安排的嗎？

　　賈樟柯：也可以說是我拍攝比較隨意的地方。巧巧和斌哥在2002年的《任逍遙》就出現了，當時他們故事并沒有講，這次因為又拍到了那個時代，干脆主人公就叫斌哥和巧巧，也保留了他們在那部電影里的發型衣著。我不太認同是一個標簽，他就是我，我這個人寫劇本拍電影，我是什么樣的，投射到銀幕上就是什么樣的。

　　華商報：這次是固定的趙濤加廖凡，為什么這樣選擇？

　　賈樟柯：如果沒有趙濤和廖凡，我這個電影可能不會拍出來，它確實是我所有電影里面最注重人物刻畫和塑造的影片。它是長篇小說式的電影，它的時空很寬闊，人物也很寬闊，要從20多歲演到40多歲，這個很難。趙濤在《山河故人》里已經有這樣的表演，她有能力做得更好。廖凡，我是他影迷。這兩個人都是擁有非常厲害的表演技術的演員。男性的皮膚不用在意，但造型必須斟酌，廖凡提議留胡子。女孩皮膚變化很重要，我對妝發方面不是太敏感，就交給趙濤來協調化妝師，要四點半起床化妝，和燈光、攝影溝通。果然拍出來完成度非常好。技術上他們對白會找不同的發聲部位，你能感覺到他們的聲音從有點尖到厚的變化。

　　說我是文藝片導演說明我還注重藝術質量

　　華商報：觀眾定義你為文藝片導演，你接受這種定義嗎？

　　賈樟柯：可以說這個定位非常好，這些年電影的題材和風格都在變，但大家依然定義我為文藝片導演，說明我駕馭這些題材的時候還是比較注重藝術質量的，保持這樣的藝術要求，讓大家覺得好像他一直很文藝。

　　華商報：這次《江湖兒女》你在賣力宣傳、接受影片商業上的運作，這些算不算新變化？

　　賈樟柯：我過去拍電影都是悄沒聲就拍了，因為我這個投資也比較固定，不用滿世界去找錢，想拍什么就拍，拍完之后大家才知道賈樟柯又拍了一個什么電影。到《山河故人》的時候，我們同事就說不能再這么拍電影，拍之前就應該昭告天下，大家都有個準備，要不然的話發行宣傳都不知道，準備時間都比較短。我覺得也有道理。所以去年開機前后就開始做宣傳，結果很多合作方都找過來，都是好朋友，那就大家一起玩吧。但我發現媒體環境變了，過去我沒有上過綜藝節目、真人秀，這次我去參加了《朗讀者》《我就是演員》的錄制。我對互聯網的關注之前就是看新聞，發微博、微信，這次去了很多沒有去過的社區，虎撲、嗶哩嗶哩，都挺好玩的，也豐富一下自己的生活。

　　現在的我和20年前的自己是兩個人

　　華商報：聽說這次你將二十多年拍片中的鏡頭素材都用到了這部影片中？

　　賈樟柯：用了一部分。電影開始于2001年，那時候我用DV拍紀錄片，這次我就剪了一些片段，我覺得這些素材太珍貴了，很有歷史感，就決定保留。這次一共用了六種攝影器材，這些器材拍出來的影像，就是一種歷史的記憶。這也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強烈的對比，一種是柔和的過度。我喜歡那種微妙的過度，因為我們處在時代的變化里面，其實是不知不覺的變化著的。

　　華商報：很多人說從《山河故人》開始賈樟柯變了，開始拍大家看得懂的故事了，你接受這樣的說法嗎？

　　賈樟柯：我覺得我還是老樣子，每個年代、每個時間點捕捉我最想拍的人物和故事，是觀眾變了。過去觀眾不喜歡看長鏡頭，現在很多觀眾在談論長鏡頭，很享受。而且我覺得變是必然的。現在的我和20年前的自己是兩個人。比如過去不會拍很長的時間跨度，此時此刻有什么想拍就拍了。現在40多歲，才能真的了解人和時間的關系，因為命運已經來回好幾次。可能過了這個年齡階段，又會拍其他類型。忠實于自己就是忠實于每個年齡段、每個時間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