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馬嘉悅
11月末的一個交易日，窗外的陸家嘴依舊車水馬龍，某債券私募市場負責人張量（化名）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客戶的質問接連不斷，他幾乎沒能從手機上挪開視線。
近期，某信用債價格大幅下跌打亂了市場節奏，不少純債私募基金單周回撤超4%，甚至有產品跌幅逼近10%。張量苦笑道：“今年無風險收益率一路下滑，這么一調，很多債券私募等于白干一年，投資者不罵才怪。”
然而，此次調整的信用債基本面風險其實早已在機構和投資者的預判之內，為何仍有大量私募在此類債券上重倉？面對純債策略產品收益率的持續下行，債券私募的信用下沉難道成了管理人的唯一出路？此次大量純債基金的凈值調整，揭露了行業的真實困境。
“現在的債券私募，到了必須‘自救’的時刻。”業內人士表示，一邊是投資者的低波動理財訴求，一邊是市場的收益困境，債券策略管理人如今不得不尋求轉型——探索宏觀策略、拓展多資產配置，甚至嘗試跨市場投資。這場集體“自救”，正重塑著整個行業的生態。
突如其來的下跌
每周二，是大多數私募披露凈值的時間。張量直言，在11月25日他被投資者的質疑聲壓得“透不過氣”。
他直言：“此前，市場大多預期此次調整的企業流動性風險基本出清，相關債券價格也有所反彈，因此公司在組合中對此持有一定比例，純債產品11月24日至28日回撤超3%，把之前實現的收益基本就虧回去了，很多客戶情緒比較激動。”
據公開資料，此次調整的企業于11月26日晚間披露了持有人會議信息，核心議題是審議該期債券的展期事宜。公告發布后，該企業相關債券快速調整，企業所在行業的債券品種也有所波動。
私募排排網數據顯示，11月24日至28日，多家知名債券私募旗下部分產品凈值回撤超4%，部分純債策略私募基金回撤超9%。與此同時，上周（12月1日至5日）不少純債策略私募基金回撤幅度也超過5%。
“這一信用債券的調整，更像是一次‘灰犀牛’。”暢力資產董事長寶曉輝坦言，從基本面來看，該企業近幾年業績大幅虧損且實際現金短債比極低，其償債壓力早已顯性化，只是市場對大股東的持續支持產生了信任預期，但這種支持本就存在不確定性，因此不少債券私募業績重挫更多是緣于信用下沉和分散度不夠。
收益困境
“要是優質資產有那么多，哪用得著配風險顯性的債券。”滬上一位信托FOF人士的玩笑話，揭開了此次債券私募業績重挫背后的行業困境。
一家債券私募的創始人坦言，今年十年期國債收益率大部分時間在1.6%至1.9%的窄幅區間內震蕩，處于歷史偏低水平，配置盤、交易盤都較難展開。與此同時，今年信用利差整體亦維持在低位震蕩區間，依靠“拉久期，博利差”獲取超額收益的操作空間明顯收窄。
“在這樣的環境下，中長期純債型基金的平均收益只有1%左右，業績好或者敢于信用下沉的純債私募基金可以達到4%，但明年可能3%以上的純債基金都不好找了。”該創始人感慨稱。
“我們去年就不再賣純債產品了。”北京一位債券私募人士表示，公司不做信用下沉，這意味著純債基金收益率最多做到3%左右，此類產品對投資者基本沒有吸引力，所以公司直接下架了相關產品。
利位資產在接受上海證券報記者采訪時稱，隨著傳統純固收產品收益空間收窄，權益、黃金、有色等大類資產輪番表現，今年以來投資者對純固收產品的興趣有所降低，含權類或配置類產品更受青睞。
Choice數據顯示，截至11月末，中證全債指數年內僅上漲不足1%，同期上證綜指漲超15%。另外，私募排排網統計數據顯示，截至11月末，今年以來新備案私募基金數量共計11240只，其中股票策略數量為7405只，占比為65.88%，而債券策略新發數量為455只，占比僅為4.05%。固收策略的邊緣化趨勢清晰可見。
轉型勢在必行
困境之下，越來越多債券私募正尋找突圍之路，希望借“固收+”或“宏觀策略”實現自救。
“我們老板已經下場做股票投資了，就是為了增厚產品收益。”滬上一位中型債券策略私募人士透露，去年以來，公司便開始布局“固收+”產品，培育量化多頭和主觀多頭策略團隊，不過量化團隊由于人才變動目前仍在探索中，主觀多頭策略則由一把手負責，希望通過小倉位的股票配置改善產品的收益特征。
“低利率環境下，管理人要做精，也要做廣。”寶曉輝認為：一方面，私募要優化債券投資策略，通過跟蹤資金面波動與政策動向，加強信用債和利率債的波段交易頻率來增厚收益；另一方面，管理人可重點關注可轉債的投資機會，并嘗試拓展跨境配置業務，如當前部分資質優質的內地龍頭企業美元債，從而滿足投資者的理財需求。
記者采訪獲悉，目前大多數頭部債券策略私募管理人正在或已構建了多策略團隊，包括量化策略、商品策略、主觀多頭策略等子策略團隊。與此同時，從增配趨勢看，權益資產正成為債券私募今年“組團”布局的方向。
久期投資在接受上海證券報記者采訪時分析稱，低利率環境可能維持較長時間，債券投資難度大概率會進一步提升。不過，在股票市場，增量資金的持續涌入、政策端積極信號的不斷顯現，都有望成為結構性行情演繹的重要支撐，可關注科技自主可控的投資主線，以及處于周期相對底部，股東回報亮眼的周期板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