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志菁
經歷了美聯儲超寬松貨幣政策帶來的業績紅利后，美國金融機構正在面臨流動性轉向和經濟逆風帶來的嚴峻挑戰，多項業務受到嚴重沖擊。
隨著能源和食品價格持續上漲，生活成本開始影響消費者支出，人們對年底前經濟衰退的擔憂不斷加劇。從財報和電話會議看，華爾街對未來信貸增長前景持樂觀態度，因為零售和商業客戶的需求在第二季度有所反彈。但他們也警告稱，如果惡化的經濟前景開始損害消費者信心，貸款需求可能在今年晚些時候受到影響， 并對可能出現的衰退風險提出了預警。
投行低迷 交易業務成亮點
最新公布的財報顯示，二季度華爾街機構凈利潤全線下滑。其中，高盛、富國降幅超過40%，摩根士丹利近9個季度以來首次不及市場預期。分項目看，貸款損失撥備增加大幅打壓了盈利，凈利息收入、交易業務成為了為數不多的亮點。與此同時，投行業務大幅萎縮顯示出了地緣政治因素和高通脹下經濟不確定性的影響。
作為實體經濟的重要風向標，美國銀行業的表現在每個財報季伊始就被廣泛關注。自2020年疫情發生以來，在刺激政策和經濟復蘇推動下，金融巨頭的業績一直受益于交易熱潮、投行業務回暖以及貸款損失撥備釋放，如今形勢正在發生劇烈變化。
信貸損失撥備的增加成為拖累行業盈利主要因素，六大行累計新增33億美元，環比增長30%。這與宏觀經濟前景和金融資產價格波動有關。富國銀行表示，“市場狀況”迫使其對所持股權進行5.76億美元的減值。摩根大通表示，該行為杠桿收購客戶的過橋貸款減記了2.57億美元。
投行業務延續低迷，大小摩營收驟降超50%，美銀、花旗和高盛的降幅也在40%以上。據Dealogic的數據，上半年全球股票資本市場IPO規模同比下降近69%，至2638億美元，二季度并購活動交易額同比下降25.5%，至1萬億美元。美聯儲遏制通脹失控的積極舉措令全球金融市場感到不安，抑制了企業的股債發行意愿。高盛表示，與第一季度相比，其手中積壓交易有所減少，這可能表明潛在的并購和IPO正在被扼殺，而不是被推遲到未來幾個季度。
美聯儲加息為各大行帶來了凈利息收入的增長，摩根大通二季度凈利息增長19%，達到152億美元，富國銀行 凈利息收入為101.98億美元，遠遠超過上年同期的88億美元。美銀周一表示，由于利率上升和貸款增長，二季度凈利息收入飆升22%達到124億美元。其首席財務官博思威克(Alastair Borthwick)預計，隨著美聯儲繼續上調聯邦基金利率，第三季度這一數字可能會增加9億美元或10億美元，第四季度也至少會增加這么多。
各大行的交易業務也是財報中為數不多的亮點。因為面對地緣政治緊張、通脹飆升以及對美聯儲激進緊縮政策可能導致經濟陷入衰退的擔憂，全球股債匯市場上半年出現劇烈波動，客戶需要重新平衡其投資組合應對潛在風險。各行高管普遍認為，考慮到經濟和市場條件的不確定性，交易熱潮可能不會馬上結束。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有跡象表明，美聯儲激進加息正導致購房者推遲購房。房地美上周表示，30年期固定利率抵押貸款的平均利率為5.51%，而去年同期為2.9%。受此影響，二季度富國銀行住房貸款收入同比下降53%，摩根大通住房貸款收入同比下降26%，而抵押貸款發放量下降45%。據報道，隨著近期美國房地產市場需求降溫，摩根大通已經開始對相關部門員工進行調整和重新安置。
此外，六大行中花旗和摩根大通宣布暫停回購。花旗首席財務官梅森(MarkMason)透露，鑒于經濟前景面臨威脅，該行關鍵的監管資本比率正在上升，因此作出了有關回購的決定。截至第二季度，花旗對俄羅斯的敞口為84億美元，目前正在考慮退出其在俄羅斯的消費者和商業銀行業務。
衰退預期甚囂塵上
由于美國第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下滑1.6%，近期制造業、服務業增速放緩以及通脹對消費預期的影響令美國經濟處在技術性衰退的邊緣。
摩根大通首席財務官巴納姆(Jeremy Barnum)表示，他們開始看到通貨膨脹對支出的影響，然而，與去年同期相比，更多的支出用于汽油和非自由支配賬單。巴納姆說，支出增長速度快于收入增長速度，客戶存款余額中值自疫情爆發以來首次全面下降。
受物價因素影響，密歇根大學的消費者信心指數上個月創下歷史新低。美國經濟三分之二是由消費者支出驅動的，如果消費動能回落，可能會加速經濟向衰退的轉變。美聯儲理事沃勒(Christopher Waller)近日也指出， 實體經濟似乎正在動搖。
摩根大通CEO戴蒙(Jamie Dimon)重申了謹慎的觀點，地緣政治緊張、高通脹、消費者信心下降、利率的不確定性、前所未有的量化緊縮及其對全球流動性的影響，很可能在未來某個時候對全球經濟產生負面沖擊。6月初，他警告稱一場經濟“颶風”即將來臨。這一次，戴蒙回避了經濟將受到多大沖擊的具體說法，表示結果的范圍是“軟著陸到硬著陸”，這是由美聯儲提高利率以抑制通脹的幅度所決定。
摩根士丹利CEO戈爾曼(James Gorman) 則警告說，美國可能會陷入某種形式的衰退，但這不太可能是“深刻和戲劇性的”。他也以俄烏沖突、利率上調、經濟威脅和其他因素為例表示：“現在的環境——如果我必須用一個詞來形容它，那將是復雜的。 不過，我認為重要的是，這是金融系統中不同類型的壓力。坦率地說，現在的銀行業比上次強得多。”
銀行股或已跌出“價值”
受業績下行及美國經濟前景因素影響，今年以來囊括華爾街主要金融機構的KBW銀行指數累計下跌近16%，銀行業估值已經降至2020年末以來的最低估值。道富全球首席投資策略師阿隆(MichaelArone)表示，銀行股價格低廉，但仍需持謹慎態度，部分原因是貸款增長可能放緩，以及通脹帶來的利潤風險。“目前，風險大于機遇，未來收益將繼續令人失望。”他說。
宏利投資管理投資組合經理倫特爾(Ryan Lentell)則認為估值已經處于合理區間。他表示，自2007~2009年金融危機以來，即使經濟衰退影響貸款增長，上個月通過年度壓力測試的銀行也安全得多。“金融機構完全有能力經受住任何放緩。銀行估值相當有吸引力，目前標普500指數銀行板塊12個月市盈率為9倍，而其長期平均水平為12.4倍。相比之下，標準普爾500指數的市盈率是預期的16倍，顯然銀行股很便宜。”
上月美聯儲公布了今年美國銀行業的壓力測試結果。美國所有34家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的大型銀行都按規定參加了壓力測試，并全部通過。在壓力測試中，盡管預計總虧損將達到6120億美元，銀行整體的資本充足率下降至9.7%，但各家銀行的表現仍然優于美聯儲規定的最低要求。美聯儲在聲明中稱，“銀行資本水平強勁，能夠允許它們在經濟下滑的情況下繼續向家庭、企業放貸”。戴蒙在電話會議上表示，目前銀行業務中的亮點包括商業信貸，這是他所經歷中最好的。當被問及該行是否會在預計經濟衰退的情況下削減開支時，戴蒙表示，今年沒有計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