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o特約記者 李卓銘

編輯 姜黎

審核 黃燕華

“五糧液投資新能源了。”2025年2月，五糧液集團與隆基綠能宣布成立新能源合資公司，10月31日，其與中石油合資成立的公司發布招標計劃，計劃投資1600萬元，在五糧液產業園區建設儲能電站。這意味著不久的將來，儲能電站將與釀酒廠房并肩而立。

新能源，正在深刻改變各行各業的生態與邏輯。能源革命帶來的結構性機會，正是跨界的深層動因之一。

然而，光伏組件價格“雪崩”、儲能賽道內卷升級、政策階段性調整，在新能源行業的巨大機遇與風險面前，跨界企業的命運正走向分野。從“光伏國八條”的補貼黃金期，到“雙碳”目標下的全賽道競逐，過去十五年，我國新能源產業的每一次政策和技術變革，都催生了資本的跨界洪流。制造業巨頭、互聯網大廠、地產大亨，無數“闖入者”或激流勇進，或折戟沉沙，共同繪就了一幅波瀾壯闊的能源跨界浮世繪。

01

從"光伏熱"到"多元化"

新能源跨界投資的歷程折射出一部緊密跟隨國家政策脈搏的產業轉型史。十五年來，新能源產業經歷了三次顯著的跨界投資浪潮。

第一波跨界浪潮始于200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可再生能源法》明確保障性收購機制；隨后，2011年確立了高標準的標桿上網電價，光伏電站開始吸引眾多投資者的目光；2013年《關于促進光伏產業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光伏國八條”）出臺則進一步拓寬了投資領域。

對當時的跨界者而言，投資更像購買一張“入場券”——只要能建成電站，并網發電，收益幾乎可以鎖定。在低門檻、高預期的政策紅利下，大量尋求轉型的傳統產業資本，如紡織業的江蘇曠達、貿易背景的蘇美達等，紛紛入場光伏。

2015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進一步深化電力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即電改“9號文”），確立了“管住中間、放開兩頭”的基本框架，也拉開了跨界的第二波浪潮。電改還原了電力的商品屬性，通過市場化交易發現價格，讓電價隨供需實時波動。另外，售電側的放開做大了電力行業的“蛋糕”，競爭維度從“發電端”延伸到“用電端”，使“服務”有了更多發揮空間，也讓“輕量級”的選手有機會走近用戶。

“男人的衣柜”海瀾之家借此機會入局。2016年，海瀾集團創始人周建平力邀原國網江陰供電公司副總經理徐國平加盟，利用其專業能力和本地資源，成立海瀾電力，組建了一支"電力正規軍"。目前，海瀾電力年售電量超過500億千瓦時，還拓展了配電網運營、分布式光伏開發、儲能建設及綠電交易等業務，已成為江蘇省售電的頭部玩家。

2020年“雙碳”目標的提出、2021年《關于加快推動新型儲能發展的指導意見》的落地以及綠電綠證交易的推行，則掀起了第三波跨界浪潮，更多“非能源玩家”進場涉足多元業務。創維與海爾憑借其在下沉市場的龐大經銷商網絡和對家庭用戶的深刻理解，在工商業和居民分布式光伏領域異軍突起，通過“家電+光伏”的組合拳迅速搶占屋頂資源；TCL等科技巨頭憑借其在半導體材料和工業制造上的深厚底蘊，成功將技術能力遷移至壁壘較高的光伏硅片領域；吉利控股加速布局電池和充電設施，選擇與儲能產業深度融合；騰訊則瞄準儲能管理、虛擬電廠等業務，要通過算法、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彎道超車”。

02

跨界原理：資金、技術到場景

為什么有的跨界者能在大浪淘沙中站穩腳跟，而有的只能黯然離場？

資金是重要的“助推器”。無論是曠達、通威還是杉杉，這些企業都是在瞅準時機之后，憑借著手中充沛的現金流嘗試跨界，為企業開辟第二增長曲線。杉杉創始人鄭永剛用“大馬拉小車”理論，將服裝行業充沛的現金流持續輸血至新能源業務，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鋰電池負極材料供應商之一。

技術形成“整流罩”，也是跨界企業實現競爭差異化的關鍵。TCL中環之所以能成功，在于將半導體硅片的技術積累遷移到了光伏硅片；美的與格力則將空調壓縮機技術遷移至儲能熱管理領域。沒有核心技術壁壘的保護，跨界者將難以在新的領域持續擁有競爭力。

孚日股份與麥迪科技的案例從反面印證了這一邏輯。孚日股份從家紡跨界光伏再到鋰電電解液，十五年間兩度入局，雖然每一次都踩中了風口，但受制于技術壁壘和行業周期，業績始終在盈虧線上搖擺。麥迪科技，這家醫療信息化企業曾在光伏高光時刻大舉殺入，卻在2025年初果斷剝離光伏業務，回歸醫療主業，財報上營收腰斬但凈利潤逆勢大增138%。有時候，接受沉沒成本并及時止損，比盲目堅持更需要勇氣。

場景融合成為“變軌發動機”。2025年，中國移動的孫公司中移能源推出了應用于算力中心、工業園區等場景的儲能產品。依托現有的用戶資源和需求，中國移動看到了能源、電力、算力、數據——這些數字時代的關鍵生產要素正在加速融合，試圖延伸產業鏈，打造新的增長軌道。

京東物流則看到了光伏產業鏈內部蘊藏的機會：多晶硅料廠商多位于新疆、寧夏等原材料產地，切片廠則主要聚集于南方，二者相距甚遠卻互動密切。為此京東物流向光伏產業提供定制化服務，同時還向企業提供光伏電站一體化解決方案。不僅送，還幫忙裝，還幫助并網，一條龍服務到位。通威股份從水產飼料起家，嘗試在魚塘上面搭建光伏，形成“漁光一體”的融合場景，最終成為水產飼料、硅料、電池片三個領域的行業龍頭。在新能源滲透深化階段，場景融合本質上是“二次點火”，推動企業躍遷到與主業深度耦合的“更高價值軌道”上運行。

在行業自身發展階段、新能源全面入市政策以及新的國家自主貢獻目標的交織影響下，未來跨界的機會仍然存在，但對于跨界者而言，關鍵不是“押注風口”，而是判斷自己能否在全新的能源體系中穩定、可持續的創造價值。下一個階段，長期主義者或許會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