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涪陵,長江之畔。陽光灑在白鶴梁水下博物館的觀測廊道上,透過玻璃窗,江底唐代石魚的輪廓清晰可見。來自埃及本哈大學的教授薩維·薩維·艾哈邁德俯身貼近觀測窗,忍不住贊嘆,“這簡直是千年前的‘智慧水文站’。”
“石魚出水兆豐年。”講解員手中的激光筆指向江底題刻,“我們的祖先通過觀察長江水位變化,總結出了這樣的生活智慧。”這句話,穿越千年時光,至今仍在長江畔回響。
作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長江不僅孕育了燦爛的中華文明,更在當下煥發出新的生機。
文化保護有了“硬支撐”
“過去,水文化遺產點多線長面廣,家底不清是首要難題。”水利部長江委辦公室宣傳信息處處長佘焰高說,“如今,技術賦能解決了大問題。”
據了解,水利部長江委利用空間地理信息等技術手段推進全國重要水利遺產調查工作,已調查匯總水文化遺產數據信息約8000條,一個龐大的“數字家底”正在構建。重慶完成了全域調查,2139項水文化資源得以“驗明正身”;上海發布了詳盡的《上海水文化名錄》;云南則率先公布了首批水文化遺產名錄……摸清家底,讓系統性保護成為可能。
單打獨斗不行,攥指成拳才能匯聚合力。2022年,由水利部長江委牽頭,59家單位攜手成立了“長江水文化建設聯盟”,一個跨區域、跨部門的協同平臺應運而生。在基層,創新的力量同樣動人。上海嘉定區與江蘇昆山、太倉創新推出“聯合河長”,共管共治邊界河道;松江區的“河道天使”青年志愿者服務隊成為水畔的亮麗風景線;企業河長、學校河長等“民間河長”模式在徐匯、閔行等地生根發芽……保護母親河,正從行業職責演變為一場廣泛的社會參與。
文化內涵有了“新解讀”
長江水文化的傳承,既需要技術手段,也需要人文關懷。川江號子,這種曾經幾乎消失的長江上的“勞動之歌”,如今走上了國際舞臺。
61歲的川江號子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曹光裕回憶起在德國參加第八屆勃拉姆斯國際合唱比賽的經歷,“當‘太陽出來照山坡喲’的號子響起,評委和觀眾一直為我們打著拍子,現場沸騰了。”那次比賽,他們獲得了金獎。
“不管是三分創新還是七分原汁原味,那個七分必須是川江號子的魂。”曹光裕說道。
“保護不是束之高閣,關鍵在于挖掘價值、傳承利用。”佘焰高介紹,“近年來,我們開展長江水文化研究,深入挖掘都江堰、靈渠等文化遺產的內涵價值,并做好研究成果活化利用。圍繞建構河流倫理,水利部長江委組織有關期刊開展理論架構、實踐探索等專題研究,推出了《河流倫理的長江實踐與探索》等20余篇研究成果,為建構河流倫理提供了長江經驗。重慶、湖北、江西等省市圍繞推進水利遺產保護與傳承,開展跨學科、跨領域系統研究。云南省開展元陽哈尼梯田科學灌排體系研究和石龍壩水電站科技內涵研究,湖南省聯合省考古院、湖南大學啟動了《城頭山-雞叫城》水利工程研究,創新研究成果持續涌現。”
傳承,更需要潤物無聲的水情教育。在重慶,白鶴梁水下博物館、三峽移民紀念館,利用VR等技術讓觀眾沉浸式體驗;在湖北,深挖“紅色水文化”,將荊江分洪工程等打造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更令人動容的,是精神的傳承。“最美奮斗者”鄭守仁院士畢生駐守三峽工地,“時代楷模”余元君將生命獻給洞庭湖安瀾大業……他們的故事通過巡回宣講,將治水精神薪火相傳。
文化弘揚有了“潮表達”
如何讓千年水文化“活”在當下、“火”在民間?各地的答案是——用最潮的方式講最古老的故事。
在湖北,兩屆“長江文化藝術季”以長江為天然舞臺,融合聲光電等現代技術,將荊楚大地的水文化故事演繹得蕩氣回腸;四川的都江堰清明放水節,古禮與今韻交融,持續擦亮著世界文化遺產的金字招牌;青海的三江源文化藝術節、傳統祭湖儀式,則喚起人們對“中華水塔”的生態敬畏;上海的蘇州河上,龍舟競渡、帆船搖曳,現代都市的活力與河道歷史文化相映成趣……
佘焰高介紹,弘揚文化,離不開精品力作的傳播。《新三峽》《大江北望》等紀錄片帶來視覺震撼,《長江文化史》等圖書沉淀文化厚度。“更可喜的是,水文化搭上了數字技術的快車。通過‘云上水景’等平臺,公眾足不出戶便可VR漫游千里水景,水文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親近感飛入尋常百姓家。”
業內專家認為,長江水文化保護正在經歷從“單一保護”到“系統傳承”的轉變。從分散的“點狀保護”邁向系統治理,構建起跨區域聯動的文化生態系統。通過功能活化、話語轉化和情感聯結,讓古代治水智慧煥發現代生命力。(實習生劉藝璇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