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川博物館入口。
踏入建川博物館聚落的那一刻,外界的喧囂頓時被歷史的沉靜所取代。成都安仁鎮的這片土地上,數十座主題場館如同時光的守望者,靜候著每一位前來探詢的訪客。我特意避開人流如織的主展館,徑直走向抗戰系列場館——那里珍藏著解讀民族命運的密碼珍貴片段。
川軍抗戰館內,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墻令人肅然起敬。墻上鐫刻的“川軍30萬,壯丁300萬”的數字,僅僅是抗戰序幕拉開時的統計。隨著講解員的敘述,更多數字浮現出來:全民族抗戰期間,出川將士達350多萬,64萬余人傷亡,這個數字占全國軍隊傷亡人數的五分之一。我站在這面數字墻前,久久不能移步。每一個數字背后,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一個個破碎的家庭。這些數字不僅屬于川軍,更屬于整個中華民族。他們中有共產黨員、國民黨員,但更多的是農民、工人、學生。在民族存亡面前,所有的政治分歧都讓位于一個共同的身份:中國人。這面數字墻,就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最深刻、最悲壯的注腳。
轉入飛虎奇兵館,展柜中一枚厚重的飛虎隊銅鷹標識格外引人注目。這只展翅的雄鷹,曾是抗戰時期最令人感動的符號之一。展覽資料顯示:這支由美國志愿人員組成的航空隊,在1941年至1942年間,為保衛中國西南地區的空防和至關重要的滇緬補給線,與日軍展開了英勇搏斗。這枚銅鷹不僅是軍事標識,更是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象征。它無言地訴說著:中國的抗戰不是孤軍奮戰,而是與世界正義力量緊密相連。當繪有鯊魚嘴圖案的戰機翱翔在中國天空時,它們帶來的是希望,是全球正義力量共同抗擊法西斯暴政的堅定信念。
在正面戰場館,一張泛黃的匯票在射燈下泛著歷史的柔光,這是一張新加坡華僑寄往戰時兒童保育會的中國銀行匯票。匯票上的字跡雖已斑駁,但卻是千千萬萬華僑支援祖國抗戰的生動縮影,靜靜地訴說著海外赤子的家國情懷。據統計,抗戰期間海外華僑捐款超過13億元國幣,僑匯達到95億元之巨,占當時中國軍費43%。這些匯款單來自南洋、美洲、歐洲等,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華人社區。它們不僅是經濟援助,更是海外游子與祖國母親血脈相連的見證。每一張匯款單背后,都是一個普通華僑節衣縮食、支援抗戰的感人故事。這份跨越重洋的赤子之心,構成了全民族抗戰廣闊、深厚的外延。
在博物館參觀的最后一站,我站在“壯士廣場”的雕塑群中。毛澤東、蔣中正、張學良、楊虎城......曾經立場各異的人物并肩而立。夕陽為這些銅像鍍上金邊,他們仿佛超越了歷史的分歧,共同凝視著這片他們深愛的土地。
建川博物館的創建者是四川著名的民營企業家樊建川,他一生致力于抗戰歷史的保存與傳播,通過個人努力和資金投入,建立了國內最大的民間博物館——建川博物館,已經成為重要的歷史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樊建川曾說:“建博物館不是為了給出答案,而是為了提出問題”。行走在這些場館之間,我不斷思考:為什么面對外敵時,中國人能夠擱置分歧?統一戰線的力量究竟源自何處?
答案就藏在那些細微的物件中——那面記錄犧牲的數字墻,那枚象征國際援助的銅鷹標識,那張承載僑胞深情的匯票。統一戰線不是要消除所有分歧,而是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找到最大公約數,畫出最大同心圓。
離開展館時,夕陽西下。回望這片博物館聚落,我忽然明白:這些老物件之所以動人,不是因為它們屬于某個政黨或派別,而是因為它們見證了中華民族在存亡之際的覺醒與團結。統一戰線之所以有效,正是因為它超越了單一政治力量的局限,匯聚了全民族的智慧與力量。
建川博物館里的每一件文物都是沉默的證人,訴說著一個樸素而深刻的真理:當我們面對共同的歷史挑戰時,求同存異不是選擇,而是必然;團結協作不是策略,而是智慧。這或許就是歷史留給今天最珍貴的遺產——在差異中尋求共識,在多元中實現一體,這才是中華文明綿延不絕的精神內核,也是我們在新時代面對新挑戰時應當汲取的深刻智慧。(黃伊)
(“統戰新語”微信公眾號)